林一枝

【双花】鲜血着锦（4）

“双臂打开。”

张佳乐站上体重计后，孙哲平短暂沉默了一会儿。

“怎么这么轻?”他架住张佳乐肩下，向上提拎麻袋似的掂量两下。

张佳乐倒是得意:“种族优势。”红色发绳从发尾扯下来，在小臂上随意绕了两圈，仿佛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缠手腕。

孙哲平作势要抱他起来验明正身，被张佳乐按住手还不准。他忽然使坏，一鼓作气把张佳乐扛上肩头。

张佳乐猝不及防，气得踹他胸口:“放我下来!”他踢出一脚，靶心没中不说，反而不慎甩掉了高跟漆皮鞋。

得，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
孙哲平不失时宜地捉住他乱踢乱蹬的赤裸足踝，和他调笑:“好玩吗？”

或许是体质缘故，张佳乐周身皮肤冰凉，比寻常人低上几个摄氏度。毫无防备被人擒住脚踝，他脸本就苍白，如今忽然流露出一丝鲜活的血色来，显出几分红润柔和。孙哲平看不见他的神情，只觉拿捏住这位吸血鬼的七寸甚为有趣。

然后他不知为何就拍了拍张佳乐屁股。

“孙哲平你!”张佳乐把最后两个字硬生生摁下去，回头恶狠狠瞪他，“你怎么可以耍流氓?”

孙哲平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，脸上虽有些挂不住，口气倒是笃定得很，仿佛顺理成章揩油也是公子哥的日常。他装作没听懂:“怎样?”

张佳乐义正言辞声讨他:“你怎么可以拍完不负责?”

“情难自已。”孙哲平回答起来底气十足。

张佳乐挣脱他手臂跳下来，发现孙哲平不知何时给他额头上贴了一张商标纸，上书红富士苹果。

他踮着脚尖重新穿上鞋，顿时放松双肩，大字仰躺在窗帘后的一爿阴影里。

孙哲平在沙发上坐下来，注视着自己的右手出神。方才的柔软触感犹在指腹流转，扣住食指细细咂摸，回味一番却是说不得。他试图掐住一段空气，忽然闻到花的香气。

转头看去，张佳乐正在侍弄茶几上的玫瑰，指间一把剪刀能转出花儿来。孙哲平想，兴许吸血鬼等级考试也得考过插花九级。

忽然响起贝多芬的提琴协奏曲。张佳乐抢先一步，眼疾手快捉起听筒。

孙哲平一时得了空闲，搬了小马扎坐过来，拿起水果刀切一只新鲜脐橙。橙子酸涩融化进斜射入窗的太阳光里，稀释成温柔清新的口感。

才横竖各切一刀，张佳乐忽然抬高声调。孙哲平瞥他一眼，通话声又渐渐压低了，回归私人交流的范畴。

待张佳乐搁下话筒，孙哲平把切作八瓣的橙子挑了其一递给他，随意一问:“你的朋友?”

“我的小朋友。”张佳乐抓了把头发，值得庆幸的是那表情还不算太苦恼。

孙哲平伸展腰身舒口气:“终于有人愿意把你这家伙认领回去了?可喜可贺。”

张佳乐没好气:“你盼着我走?告诉你，就是那个把我弄丢在机场履带上的小朋友，我要是执意留下，他还拦得住我？”

“你的监护人?”孙哲平换了种思考模式，“你们村不会还没联网吧，这么久才找到你?”

张佳乐哼了一声:“要是愿意，我可以躲一辈子不让人知道。”

孙哲平开玩笑:“那可不是，我改天选个良辰吉日，就地把你埋了，棺材选个桃木的，还辟邪。”

张佳乐像是被揪了尾巴:“你敢!”

“那你不准备回去?”

孙哲平又给他顺毛，拨着柔软的发，两指不自觉捻住。

“就一直待在我这儿?”

张佳乐躺在他膝盖上，头搁在两腿之间。虽在疏离的阴影之下，他仍旧慵懒如享受午后阳光的猫，伸手随意拨弄孙哲平的皮带扣。

“这不是挺好的吗。”

也对——孙哲平想，宿主和储备粮除外，或许还有第三种选择。